「背景輻射」是一個科學的大金礦,一九六四年威爾森無意中發現了金礦,它到今天尚源源不絕的供人開掘。什麼是宇宙的起源?起源之前是什麼?宇宙有沒有終結?終結之後是什麼?這些問題和人的好奇心與生俱來,構成宇宙論的一部份。但宇宙論成為科學,還是晚近的事。
科學的理論有許多要求,例如能以簡馭繁,不自相矛盾,但最重要的,是要能被驗證。這是自然科學和宗教哲學等學問基本的不同,這不是說科學的發展不必經過臆測猜想的階段,歷史上許多重大突破,都是從奇想開始,愛因斯坦初中的時候,在課堂裡不好好聽講,奇想假若他跑得和光線一樣快,能看到什麼「後來做了專利審查員,坐在三樓的辦公室裡,不好好上班卻奇想,假若從窗口跳出去, 自由的墜落,會不會再感到自己有重量?這些奇想後來發展成特殊相對論和廣義相對論,但科學家所以相信相對論,除了結構謹嚴,推論簡潔,還是因為它得出可以驗證的數目字,而且屢試不誤。
在一九四九年,格莫(G.Gaman)根據霹靂說的字宙論,就預測有絕對溫度五度的背景輻射,六O年代初,狄奇(R.Dicky)不知道格莫預測,自己重新計算,也推斷太空中有絕對溫度十度左右的背景輻射,並且著手設計實驗,但就在萬事俱備,即將得手的時候,一個不到卅歲的年輕小伙子從六十哩外的實驗室跑來告訴狄奇,他觀測到了一種他不明白的輻射,狄奇一聽就知道那就是他有意栽花而花尚未開的東西。十四年後,那位小伙子因此得到諾貝爾獎,狄奇遲了一步,遺憾而終,因為世間只有一個第一次,而科學的桂冠永遠是選贈給那第一次的發現者。
背景輻射之所以是偉大的發現,因為宇宙起源發展遺留下來可供驗證的證據太稀少了。它是個大金曠,是因為它充塞蒼弩,無處不在,隨著觀測技術進展,先是從地面,再是從太空衛星,不斷的探索,它就會點點滴滴的把宇宙創始的秘密洩漏給人類。
因為科學講求驗證(因此也能預測),所以它的範疇其實很狹窄,世間大部份事務都不屬於科學的範疇,譬如人死了有沒有靈魂,我們既沒有證據說靈魂必然存在,也沒有證據說它必然不存在,因此有沒有靈魂這個問題是「非科學」的,科學沒辦法答覆。非科學並不等同反科學,十九世紀以前宇宙論有大部份也是非科學的。
但在科學的範疇內,科學的法則已經建立起來,而且屢試不爽,那它就有它的權威。凡與已知科學知識違反的,就是反科學的(除非新的證據能堅強到推翻舊的知識),科學是不能接受的。
譬如說星球的誕生死亡,運行法則,已有定論,和人間禍福有何相關?中國古代天子貴為主導,下民不敢冒瀆,但終究是天的兒子,天的話還是要聽的。所以天上一顆星爆炸了,忽然亮起來,肉眼可見,臣下就可借天言事,要天子好好檢點。這是天文政治,也許於社稷有利,但在今天的知識看來,終究是「反科學的」,星相占星之術,亦近乎此。
同樣的,現在的天文知識明確的告訴我們,宇宙間可能有太空生命存在,但在太陽系內,除地球外,並沒有有智慧的生命。假若太陽系外的高智慧的生命,能來造訪地球(本身可能性就極低),它要克服太空旅行的困難,所使用的交通工具,必不會像傳說中的飛碟那麼簡陋,所以天文學界研討之後,認為飛碟的所謂證據,只是幻覺,在一九六八年的世界天文學年會,一方面成立了太空生命搜索分組(SETI),另一方面亦同時也發表了聲明,否定了飛碟的存在。
(取自聯合報八十六年十二月二十二日)